又是一年春風起,又到桃花欲放時。我的思緒常常不由自主慢慢地回到了從前,想起了兒時的土山公園,想起了園中的那時桃花……
我的小學經歷過兩個階段,從1960年入學到4年級上半學期,是第一階段,所在校是國行小學,全稱為國家銀行子弟小學。校址在貴州路上,沿路南下走過兩個路口,就到了土山公園的北門。后來,國行小學的管理權限屬地化了,并搬到了成都道西頭,師資都沒變,但叫成都道小學了。從新校址往東也走兩個路口,就見到土山公園的南門了。所以,不論在哪上學,土山公園都是我上學與回家的必經之地。它自然也就成了我和小伙伴們課外活動最主要的陣地了,在那里曾度過許多的快樂時光。
記得那時的土山公園是五大道地區首屈一指的大花園了,比起復興公園,海口路公園與桂林路公園都大,而且最有趣也最有特色,”土山"兩字就說出了它的與眾不同。公園分成東西兩部分:西部是"山脈",東部是”平原",山脈從北縱貫到南,山勢北高南低,山上有樹木,灌木叢,立石,兩條細細小徑從山下通向"山頂“。山頂上是一座小亭,從亭上可東望園中平原,西眺園外馬路,是整個小山的制高點。而山下平原處,是三四片用矮竹桿扎起圍欄的果園和林園,園子之間由小路相隔。貼著東邊高高的縷空圍墻,是一條從南到北直直的小徑,直抵南門口。果園中就種著一棵棵桃樹和其他果樹。在我的印象里,到了春來風暖、萬木花開的季節,就屬桃花開得熱烈而奔放了,桃樹一般長得并不高,主干從一米多處就開始分枝杈了,樹冠長得蓬蓬勃勃,像個大帽子。從山上向平原望去,開得最顯眼最爛漫的就是桃花,一片片白花綻放枝頭,把別的樹花都比下去了。每逢這個時侯,平原小路上大人們就多起來了,散步的,賞花的,曬太陽的,都圍著園子遛起來。我們小孩子是不喜歡湊前的,在山上打游擊、捉迷藏才是我們的過癮。只有到了夏秋時節,下山的次數才會多起來。為什么?摘桃子唄!但是,太失望了,這些大人們都種了些什么品種啊,春花開得那么大朵,那么漂亮,秋果怎么長得又小又澀呢?滿園之中就沒發現過比棗大的甜桃,都是木桃,根本沒法吃! 慢慢的,我們在失去興趣后也悟出道理來了: 大人們種這種壞桃樹,就是對付我們的。
除去小小澀桃,有一個情形還是讓我記住了,公園里桃花盛開時,也是春風勁吹時。常常可以看到這樣景象,一面是桃花在枝頭怒放,風光無限;一面是花瓣隨風飄下,落英繽紛。滿地鮮嫩的白花瓣被風卷到了圍欄下,角落里,堆成一個小團團或攤擠成白花花的一片,像是受盡了委屈。
后來,長大了,小學畢業了,再到土山公園去玩,就不符合我們大孩子的身份了。再后來,上山下鄉了,土山公園慢慢地化成了一個遙遠的記憶。
返城后,又是多年過去了,但從未重回過土山公園。有時開車從公園外駛過,看出變樣了,最顯眼的,是原先那高大厚重的磚墻不見了,換成了矮矮的白色鐵欄桿。不知怎的,總是感覺還是當年的圍墻更好些。
很久以后,偶爾再想起唐詩人崔護的那首婉麗的”題都城南莊“一詩,隱隱約約中似有一些新的感覺了,可是又深不下去,想不出什么名堂。今天,答案出來了:那年那時此園中,人面桃花相映紅。當年那群在園中瘋玩視花無睹的孩子們,已經進入花甲了。
人面還在,桃花何在? 便是回到園中,若園中還有桃花,還在綻放,但幾度春風并秋風,桃花人面再相映,卻早已不是那時人面那時花了。
別了,那時童顏; 別了,那時桃花。
(孫加琪)